努力填坑的小田君www

*给亲爱的瑞拉的生贺，把所有的爱和祝福都送给你，笔芯
*阿本德视角，含有微量尼吉暗示，大概是个四十米长刀
*季节有私设，包含对阿本德身份的私自猜测，不过没有明显剧透
*长时间不写bg不写虐，手感生疏，希望不要嫌弃；能写出这份厚重感情的十分之一我就满足了

“阿本德，你吃过方面包吗？”
施内公主穿着雪白的丝质长裙坐在书房窗边的椅子上，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着书页，突然对站在门边的我如此发问道。我猛地回过神来，匆忙将目光从她瀑布般的金色长发上收回，一边祈祷着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这身洁白制服的失礼行为，一边挺直了腰杆。
“您是说巴登区的那种平民点心吗？”
“嗯，之前在克罗勒留学的时候尝过，一直无法忘记那个口感和味道呢。”
公主将落在书本上的视线抬起，标示着多瓦王室血统的浅蓝色眼睛里闪动着光芒。
“好想再品尝一次啊，或者学会怎样烘焙也不错。”她把手中的书按在胸口上，下巴搁在上面，眨了眨眼睛，“如果能有更多机会出去走走，甚至是在外地居住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就好了。不过那样就会连累阿本德了，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多瓦吧？”
我看着她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温婉明艳如六月盛开的白蔷薇，几乎不带犹豫地回答道。
“我的一切都是属于公主殿下的。”
春日午后氤氲着沁人心脾的红茶香的空气，依靠在雕花窗边若有所思的少女，银发护卫年轻的脸庞上泛起的不易察觉的红晕，在这之中仿佛能听见藤蔓滋长的声音。
这个画面深深烙刻在我的记忆中，转眼就是三十三年。

国家的首都巴登是个充满生机的地区，这里的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出售公主喜欢的方面包的店铺更是比比皆是，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息。我提着小巧的行李箱，用大衣的立领和帽子将自己的脸和银发遮起来，沉默地跟在公主身后。
全新的环境并没有给我带来兴奋感，就连陪在公主身边这件事也没能使我雀跃，我注视着公主白色的宽檐帽和披肩，心里估算着她什么时候会对我下逐客令，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发热。我明白公主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不惜放弃王籍换来自由，必然是下定决心要和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她绝不会允许我这样和多瓦王室拥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待在她身边，而我也并不能向她提供什么证明，她又如何会相信我对行政部长所说的“永远效忠于多瓦王室”不是真心的呢？
然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请您说“阿本德，留下来”……
终于在一个街口公主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抬头看着我。她的手抚过我的银发，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身影，喊着我的名字——这都是最后一次了。我垂着头，第一次把行李交由她亲自提着，听见她给我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心脏揪痛得无以复加，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甚至无法回答一个“好”字，因为生怕一开口就会窒息。
施内公主道完别，果真如同她所说的，头也不回地沿着路走下去了。在原地发愣的几秒钟我做了一个影响了我整个人生后半部分的决定，我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跟随公主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违抗她的命令，但此时我心中所想的不是为了国王或是为了行政部长这种堂而皇之的理由。
我不愿意看到公主吃苦头，不愿意看到她受委屈，我会尽我所能让她在这个繁华而陌生的地区过得更加舒适，拼尽全力使所有的伤害都远离她。我走进理发店，掩盖了那头引人注目的银发，我拿出作为皇家护卫的一点积蓄给手下那对父子找了间离公主的住所比较近的公寓，又购买了自学教材，半年后通过了公务员招聘考试，进入ACCA总部工作。基本上每天我都会接到属下的汇报，一旦公主遇到什么困难，我就以某种不会被察觉的方式施以援手。心中的挂念实在得不到纾解的时候，我就在公主居住的公寓大楼对面的咖啡馆坐上一整天，从早上她收拾得整整齐齐地出门，到傍晚虽然疲惫但是神采飞扬地回家，只是远远地看着，从来没有被她发现过。
我不敢斗胆将这种倾泻而出的感情称为爱情，但我可以承认，我的世界就是以施内公主为中心运转的。哪怕我所做的一切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回报，哪怕她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再也不会注意到我，一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在这样漫长的时光里，印象中只有一次，我差点就打破了自己给自己订下的规矩。
电话里如往常般兢兢业业的汇报提到“施内公主遇到了一个男人”的时候，我手中的钢笔尖戳破了牛皮纸面。我忠心的属下听到我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关切地询问我怎么了，我一边沉着声回答他没事，一边重重地将钢笔笔帽盖上，发出响亮的“啪嚓”一声。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跑去见公主的冲动，那晚我用收藏在橱柜里的酒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迷糊中反复端详在我这里仅存的几张公主的照片，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她的面庞，她的金发，她的笑容，她的举手投足，她羽毛似轻柔的语调，她认真读书时的侧脸，和她蝴蝶般翩跹的舞姿，所有这些今后都会属于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会有另外的人取代我担当她理想的倾听者，她难能可贵的学识和见解将会培养出同她一样优秀的孩子……
我内心里的一个声音挣扎着敲打着我。这很好，这正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吗，阿本德。一切都是为了公主，一切都是为了公主，现在她全新的人生就要步上正轨，你应该做的就是扫清前途上的所有障碍。你记得汇报中还说了什么吗？公主心仪的那个男人……
于是我把剩下的半瓶酒倒掉，拉开书桌的抽屉，找到一张收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名片，拨通了电话。
在那以后我再也没喝醉过，也没有再动过去和公主见面的念头。公主结婚、自己的工作渐渐忙起来以后我也很少再去公主一家对面的咖啡馆，基本上所有的情报都来源于我恪尽职守的部下和他懂事的儿子，父子俩似乎把这份职责看得比我还重。我知道他们在长期的深入了解之后是真心喜欢和敬重施内公主——当然了，没人能抵挡公主的魅力——所以我也对他们汇报时愈发宠爱和自豪的语气表示宽容。
我陆续听说了各种消息，拥有王室血统的男孩出生、一位小“公主”的降临、“王子”进入公共学校上学、“王子”升入高中，部下的儿子尼诺甚至隐瞒了年龄进去陪他。我看过两个孩子的照片，的确长得很像施内公主，尤其是萝塔小姐，简直和公主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世俗的灰尘是挡不住的。静静流淌的岁月看起来如此安好，我坚守了在暗处护佑着公主的岗位，也不曾打算去打扰这一家平凡但是幸福的生活，然而某一个蝉鸣声接连不断的夏日，一个包裹寄到我的公寓，打开来竟然是一块施内公主亲手烘焙的方面包。
“真是多此一举。”我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在按照指点往面包上涂厚厚的黄油的时候我想，如果日子能继续这样过下去，也好。

我开着电视机，随意听着晚间新闻，一条紧急消息插播进来，我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屏幕，然后失手摔碎了我最珍重的一个刻着多瓦王室徽章的茶杯。
我没心思去收拾满地的碎瓷片，踩着它们站到电视机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手指几乎是机械性地拨通了熟悉的号码，我听到尼诺冷到冰点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半天我才憋出一句不带感情色彩的话：“新闻看了吗？”
用滴水不漏的工作来压抑自己的情绪早就成为我的习惯，在这种时候居然成为我的本能，仿佛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必须完成的清理工作中可以使我短暂地逃避现实。我尽量冷静地对尼诺下达着命令，我知道这很残忍，他是个刚失去父亲的孩子，但另一种恐惧已经快要压垮了我。
我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我不知道没有了公主，今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尼诺没有违抗我的命令，也没有说什么重话，但我听得出来他很悲愤。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随时可能会爆发。“我是为了我父亲，但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正如您当年一样，不是为了国王或者行政部长，而是为了施内公主。”
换句话说，也是为了我自己。
“够了。”我扔下这句话，毅然决然地挂断了。
我本该安慰尼诺，我成为他事实上最亲近的长辈，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他是我现在仅剩的能取得联络的知情者，是我目前最能信赖的人。下意识播打了这个电话的我或许也是想从他那里获得一点慰藉或者支持，结果却成为互相伤害。我把手机握在手里，两颗水珠啪嗒啪嗒地接连落在漆黑的屏幕上，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一地的陶瓷碎片里蹲下身，抱着头泣不成声。
离开多瓦的第20年，我才发现在这个失去了公主的世界上，自己什么都不是。
洛克斯区揽下了全部的事故责任不久后的一个半夜，我久违地来到欧塔斯一家居住的公寓楼下，仰头望向再熟悉不过的那个窗户，发现灯还亮着。那时的我还没准备好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对兄妹，尽管街道上秋风萧瑟，我还是靠在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上神游了一宿。直到夜空被渐渐点亮，白昼悄然来临，我看到尼诺身着高中生的打扮，戴着蓝框眼镜，早早地来到公寓门口，刚好迎接了出门上学的吉恩。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一见到尼诺还是露出了宽心的笑容，神态和公主一模一样。
我穿了厚实的风衣，还戴了围巾和帽子，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我，聊着天结伴走了。说实话我没想到尼诺会愿意接过他父亲的宿命，也许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影响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场变故让三个男人在一夜之间坚强起来。我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回想起20年前和公主分别时的那个场景，恍然间时空的交错实在是令我百感交集。然而值得欣慰的是，这次场景中的两个主角不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同行；即便深秋清晨的巴登比起那时候要冷清得多，繁花褪尽落叶遍地，在我眼里也是满载新生和希冀的无与伦比的风景——在这一刻我获得了救赎。
我紧紧抓住了公主留给我的最后一丝牵绊，暗自发誓从今往后阿本德将会为欧塔斯兄妹而活。在拿出手机为两个孩子未来的住所做打算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时常告诫尼诺，这份工作不可以太过享受，不可以投入太多的感情，为了减少未来很多难以避免的痛苦。
作为前辈还是适当提醒一下吧，我叹了口气。但我想他大概不会听。

跨年的夜晚，又落了一场难得的大雪，首都巴登的街道上挤满熙熙攘攘的人群，树木间悬挂的彩灯和商店大肆张扬的橱窗绚丽夺目，大概没什么人会将视线落在我这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子身上。又是十三年过去，岁月早就改变了我的容貌，磨平了我的棱角，我推开了经常光临的那家面包店的门，挨个同老板和顾客们打着招呼，自然地寒暄着，没人能想到三十多年前的我还是多瓦第二王女的贴身护卫，而我的记忆中似乎也只留存下当年的一些片段了。
据尼诺的汇报，他今晚应该是和欧塔斯兄妹在一起庆祝，吉恩已经进入ACCA总部监察课工作，他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和敏锐，干得很出色，颇受长官们的赏识；而萝塔更是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不仅善于打点家务而且情商很高，追求者有不少。每次见到他们兄妹我就会尽力克制自己不去寻找公主的影子，但这实在是太难了，和他们视线交汇的每一秒我都被怀念的漩涡吞没。最终我只能把当初没有在公主身上倾尽的感情全部投入给吉恩和萝塔，而尼诺，我想他也已经无法放手了。
最近好像听说吉恩的血统被有心之人利用并且暴露了出去，听尼诺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反而一块石头落了地，正所谓该来的总会来，目前王室的口碑日渐走低，这一天逃不掉的。反正在很早以前对策就想好了，任何人想要伤害这对兄妹都是枉费工夫——也不看看我这个守护者做了多少年。
只是希望在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前，我这副垂老的身躯还能坚持下去。
我请老板帮我切了一块和平常一样的面包，接过包装好的纸袋往外走，忽然一个男孩子奶声奶气的叫喊使我停下了脚步。
“妈妈我也要那个！”他指着我手中的纸袋，摇晃着他母亲的手。
“哎呀乔伊，不可以这样指着人家，很不礼貌。”年轻的母亲急忙按下孩子的手，不好意思地向我欠了欠身，“抱歉，这位先生。”
“没关系的。”我弯下腰来，保持在和男孩平视的高度，“乔伊，你喜欢方面包是吗？”
“嗯，喜欢！最喜欢了！”男孩十分肯定地回答道，稚嫩的脸蛋红扑扑的。
“那就好。”我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方面包可好吃了。”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雪，我在屋檐下站着，仰头望着漫天的雪花纷飞，街心的绿化带和停放的车辆都银装素裹。我记得施内公主的名字就是“雪”的意思，这是因为她也是在一个雪天的冬日来到人间，国王说她是冰雪孕育出的天使，会给这个国家带来祝福和安宁。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远处人群的喧闹声变得清晰起来，我眯起视力不如以往的双眼，仿佛看见夜色中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她无声无息地站立着，周身笼罩着柔和的光芒，披肩的金色长发、雪白的长裙、端庄而明媚的笑容，一如记忆中的模样。然而等我努力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视线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街道上四处响起人们互相祝贺的声音，我收紧了怀里装着方面包的纸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又是新的一年。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