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填坑的小田君www

紫苏,也叫小甜甜
主Yuri On Ice/全职高手/ACCA
其实什么都吃www
对高校拟人和文理战争有特殊的执念

西皮喜好:全职杂食 MHA三角
维勇/尼吉/与砾/伏八/影日/真遥/DH 不拆不逆

【血界/扎雷】Loop

*《扎雷战线》合志内容解禁

*平行世界,时空穿越


(上)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雷欧纳多·沃奇盘腿坐在拥挤客厅的正中,一件看上去很有年头的沙发上。沙发的靠背和坐垫边缘干裂出一道道细小的沟壑,扶手下的阴影里有一团扎眼的暗红色污渍,布艺靠垫掉在地板上,已经瘪成了一块饼,边角都耷拉下来。泛白的木质地板上摞着一个个箱子,有的塞满了东西封上了胶带,更多的则是装了半肚子的杂物,无辜地长大了嘴,被丢得到处都是——看得出来这家的主人收拾东西非常没有头绪。

雷欧在沙发上缩起无处安放的腿,在心里暗暗地吐槽了一句。被他腹诽的男人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不自然地打了个喷嚏,晃了晃脑袋,将两杯咖啡放在了茶几上。他一把拖过孤零零躺在箱子中间的坐垫,大大咧咧地靠着沙发坐下来,对着雷欧抬了抬烟灰蓝色的下垂眼。

“抱歉还没问过,我该怎么称呼你?”

雷欧眨眨眼,将原本要冲出口的那个词咽了下去。“就叫我莱恩好了。”

男人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正要夹出一根的时候顿了顿,回头向雷欧示意了下:“我在房间里抽烟,你不介意吧?”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

雷欧再次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在别人家里他也没什么话语权,只能硬着头皮表示肯定。然而眼前的男人停下了动作,看了看烟盒,又将这包烟塞回了口袋。

“以前有人总是管着我,每次看我在室内抽烟都要发脾气,让我滚到阳台上去抽。”他自嘲地笑了笑,“三年了,我都快忘记了。”

他将褐色皮肤的手插进银发以缓解自己的烟瘾,一缕发丝从扎好的皮筋中滑脱,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边,雷欧的呼吸一紧。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五官经历岁月的沉淀长得更为英挺,身形比年轻时更加坚实,就连嗓音都抛去了肆无忌惮的轻佻,变得厚重而有韵味,着实和过去的气场大不一样了。但雷欧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十年后的扎普·伦弗洛。


两个小时之前——

“饿死我了——!”

年仅26岁的伦弗洛先生半拖半拽着雷欧钻进研究院的餐厅,嚷得坐在附近的钱·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扎普满不在乎地摇晃着步子,带得雷欧跟他一起踉踉跄跄,后者挣不开他的束缚,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取了两人的餐盘,沿着窗口将午餐一样样放进盘子里。扎普挂在他的肩膀上,熟稔地从雷欧的盘子里捞薯条吃,还不忘嘲笑一下走在他们前面的杰特盘子里的东西:“又吃鱼?你这么喜欢海鲜的啊。”

“鱼类是最有营养的。”杰特扶了扶挂在脖子上的耳机,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像你每天都吃垃圾食品。”

“切,垃圾食品才能给人带来幸福感,不吃就没力气工作。”扎普不失时机地将身旁的人拉到自己阵营,“是不是啊雷欧?”

“我只是觉得吃快餐比较方便而已,副组长等着我回去修机器。”雷欧三下五除二剥开汉堡的包装,塞了满满一口,故意无视了扎普那副被背叛了的眼神,“薯条都是你的,你慢慢吃。”

“雷欧啊,你变了。”扎普痛心疾首,手上动作却很灵敏地把那包薯条拎到了自己盘子里,“机器出毛病了?你们那台时光机?”

“据说是的,具体没说什么原因,总之我去看看。”雷欧耸了耸肩,“大家都很上心的,毕竟是全组的心血。如果真的能成功的话……”

褐肤青年占了便宜又玩心大起,拿起一根薯条就作势要喂到雷欧嘴里,对方也毫不避讳,顺势就把那根薯条咬走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妮嘉捂住了眼睛,全科室唯一已婚人士KK见怪不怪。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她咬着吸管揶揄道。

“结婚?早就老夫老妻了。”

“滚。”KK翻了个白眼。

雷欧忙着把汉堡的剩下部分咽进肚子里,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他和扎普平时打闹惯了,也许在同事看来他俩就像交往了一样亲密,但其实两个人都没有明确向对方表达过什么。他们十年前就因为一场事故认识了,读了同一所大学,扎普毕业得早,进了现在工作的这个研究院,雷欧因为导师的原因现在也在这里帮忙。他们的性格非常合得来,虽然扎普比他大了好几岁,两个人却总是能聊到一块去,再加上现在都住在研究院安排的宿舍,每天都同进同出,难免让人多想。

事实上雷欧是喜欢扎普的。十年前那场事故中扎普几乎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按理说不该产生什么非分之想,然而等他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头了。他不知道扎普是怎么想的,但以他的观察,扎普大概是个直的,研究院从上到下不知道多少女性被他撩过,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炸弹。平时同事们总是拿他们开玩笑,扎普却也从来都不生气,反而很受用的样子,雷欧干脆也装傻,享受这种半真半假的状态,就算做做梦也是好的。

他终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自己的午餐,就要起身回实验室,扎普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回了座位。他疑惑地投去目光,发现扎普居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皱着眉头:“你最近熬夜太多了,黑眼圈都这么重了。”

“没办法,正是实验关键的时候。”雷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结束一个阶段了。”

“今天下班出去吃吧。”扎普轻描淡写地说,“我请客。”

“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让你放松一下嘛。”扎普叼着薯条像叼了根烟,“我们也有好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

“嗯哼。”雷欧和他碰了碰拳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扎普目送雷欧飞出研究院餐厅,脚步轻快得像是装了小翅膀。


实验组副组长史蒂芬·A·斯塔菲斯抱着写字板一回头,被像一阵风一样撞进第一实验室的雷欧吓了一跳。

“我来了,史蒂芬先生!”雷欧急忙刹住脚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史蒂芬擦了擦汗。

“时光机不能启动了,你过来看一下。”

雷欧戴上护目镜,提着工具箱就爬上了放着巨大的轮状机器的平台。他们实验室的这个课题是全研究院最重要的项目之一,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机器大体上已经完成,现在正在做实用性测验,出于谨慎暂时只试着传送过小型物件。这个阶段完成之后,下一步就要尝试传送大型物件甚至是生物了。全组这一个月来都在进行高负荷的工作,虽然很辛苦但大家的注意力都相当集中,实在是太想看到成果了。

雷欧当然也很兴奋,如果有机会的话,谁不想去看看十年后的自己过得怎么样呢?

他咬着螺丝刀,打着手电揭开时光机的机箱,一眼就看到了问题。

“电源线烧断了。”雷欧说,“拿新的来换就行。”

史蒂芬松了口气。“麻烦了,主要是你负责的部分交给你来看我比较放心。”

“应该的。”

换电源线的活很简单,雷欧也没有推给别人,干脆就自己做了。他踩在时光机主机的边缘,心情很好,一边一丝不苟地进行手上的工作一边甚至哼起了小曲,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旁边的操作台上,机器的开关是打开的。

巧的是整个实验室都没有注意到。

“好啦。”雷欧抬起焊机吹了声口哨,“你们可以试——”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打断了他的话,在耳边无限放大。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雷欧睁大了眼睛看着飞速运作起来的机器,手脚都像是黏在了原地,不能做出反应,血液在瞬间凝固,发出尖叫的声音。副组长和同事的叫喊像是隔了几重山脉传进他的耳中,他踩在主机上的脚率先被强大的吸力不由分说地拽进了漩涡,整个人跌倒在地,手指划过光滑的平台表面,什么都没能抓住。

在被机器吞没前的最后一秒他的脑海中闪过扎普·伦弗洛中午说的那句话。

“今天下班出去吃吧,我请客。”

雷欧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下一秒他呈倒栽葱的姿势摔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差点磕出脑震荡。

“F——”

雷欧忍住这辈子都没讲过的脏话,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场面中他以为自己是死定了的,这一下摔得他全身都在疼,但好歹还活着——他觉得天堂应该不修水泥地。好消息是,他们实验组的时光机看来确实是研发成功了,坏消息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被抛到了哪个时间的哪个地点,甚至还在不在地球上。

他用膝盖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揉着险些被摔折的手肘,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一眼不得了,雷欧呆若木鸡地瘫在地上,以为自己真的见到了死后的幻觉。

扎普·伦弗洛站在他的正前方,用同样目瞪口呆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他。

“What the fxxk——”

方才雷欧生生憋回去的脏话,在对方嘴里被十分顺畅地吐了出来。


雷欧感动得热泪盈眶。

“扎普——!!!”

他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却被对方敏捷地躲开了,在一分钟内第二次完美地摔了个狗啃泥。

“你谁?”扎普狐疑地看着他。


冷静,雷欧纳多·沃奇,冷静。

仔细看看,这位扎普·伦弗洛明显比自己熟悉的那一位成熟很多,身形挺拔,面色沉静,还蓄了半长的头发,用皮筋在脑后束了起来。

大概自己是被传送到了几年后,扎普一时没认出来也正常。

“我是,我是坐时光机过来的。”他估摸着同研究院的扎普应该能接受这个说法,挤了挤眼睛暗示对方。

“时光机?你是和雷欧同一实验室的吗?”

“嗯,其实我就是……”雷欧为扎普的迟钝叹了口气,刚要表明身份,突然停住了话头。他们对时光机的研究还有很多疑问有待考证,比如说两个相同的个体存在同一时空中会不会发生什么碰撞,也许扎普不认识他的原因就在于此,这个时空存在另一个雷欧纳多·沃奇,是他的灵魂真正的宿主,穿越过来的自己是闯入的异物,被时空进行了矫正,成为过去和未来都被切断的新个体。雷欧飞快地在脑内推算了一下,整了整衣领,换一套说辞:“我是雷欧纳多·沃奇的同事,没错。请问他现在在哪里?我需要和他见个面。”

年长的扎普·伦弗洛脸色一变,一时间没有回答。本来信心满满的雷欧攥着自己的衣袖,看到对方的表情僵硬起来,眼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心猛地一沉。

他觉得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抱歉,你们是不是……”

好不容易挤出的半句话被扎普打断了。


“雷欧三年前就去世了。”他说。


(中)

You need to let things go

I know, you told me so

I've been through hell

To break the spell


如果你知道自己7年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你会怎么做?

雷欧抱着膝盖坐在36岁的扎普·伦弗洛家的沙发上,垂着眸思考人生。

“罪魁祸首就是那台时光机。你知道的吧?时光机的核心是二十年前大崩落的时候掉落在这座城市的陨石碎片。你们实验室的克劳斯先生发现那块碎片有不寻常的放射性,从而开启了制造时光穿梭机的课题。但那块碎片的性质非常不稳定,五年前意外发生了爆炸,当时在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放射污染。离机器最近的雷欧受到的影响最严重,完全没有办法……”扎普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情况越来越糟……”

原来是这样,因为雷欧纳多·沃奇的存在于这个时空已经被抹消了,所以扎普才无法认出他来。

扎普颓然地靠在沙发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在这个时候作为“雷欧曾经的同事”他该说些安慰的话,但可笑的是刚被下了死亡通知书的正是自己,雷欧的心口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哭都哭不出来。他仰起头环视这个房间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扎普现在住的显然不再是研究院的宿舍,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公寓还挺大的,容纳两个人合住绰绰有余。房间的布局很讲究,家具虽然比较陈旧了,也像是精心挑选过的,还挺符合他的审美,难以想象那个不修边幅的扎普·伦弗洛会这么认真地布置自己的住处。细心粘贴的墙纸有几处剥落,没摘下来的钉子上面原本该是挂着相框的,现在都已经被取下来收进了箱子里。

“扎普……伦弗洛先生是要搬家吗?”

“嗯,那次意外之后我就离开研究院了,现在工作的地方太远了。”扎普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回答他,“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不合适。”

“而且回忆太多了……总是会想起以前两个人的时候。”

大概是女朋友(或者妻子)离开了吧,雷欧心情低落地想。他真不该在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的,谁都不好受。他掩饰性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糖度竟然刚刚好,又让雷欧小小地走了下神。

也许扎普还记得自己以前喜欢喝什么样的咖啡,下意识地按照“雷欧”的喜好来做了,这么想似乎还能感到一丝安慰。

“你饿了吗?”扎普突然的发言拉回了他的思绪,“时候不早了,要不我叫个外卖吧。”

雷欧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男人站起身来拨电话。

“你每天都吃快餐吗?”他问。

“这两年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吃得多,后来家里那位说不健康,就开始习惯回家吃……不过现在也没人给我做饭了。”

扎普苦笑了一下,牵起的眼角有皱纹若影若现。雷欧发现他现在说话的语气柔和了很多,也许是受到了曾经“家里那位”的影响,也许是这两年沉重的生活变故压平了他的锐气。36岁该是一个男人像钻石一样散发光辉的年纪,扎普·伦弗洛却在好友的病故和恋人的抛弃双重打击下奄奄一息。雷欧把脸埋在膝盖上叹了口气,生活对他们是残酷的,十年前他和扎普两个人在研究院的餐厅里插科打诨,根本不会预料到十年后他们中的一个已经与世作别,被留下的另一个则苟延残喘。

既可笑又可悲。


“说起来,你之前要找雷欧是有什么事?”

扎普重新在沙发边坐下来,端起咖啡问道。

“哦哦。”雷欧醒过神来,抽了抽鼻子,“我想找个办法回去。”

“回到十年前?”

雷欧忽然一顿,五雷轰顶。忘了这茬事了。

“等等,时光机爆炸了,我该怎么……”

“时光机还在,就是不一定能运作了。”扎普平静地接道,“如果你会修的话也许还有可能……我能带你找到那玩意。”

“什么???”

“我不会骗你。不过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年长的扎普坐直了身子,烟灰蓝的眸子认真地盯着雷欧。

“莱恩先生,你回去之后,能不能让实验组停止时光机的研发?”

雷欧面露难色:“先生……”

“或者至少让雷欧离开研究院也行。”

“不是像您所想的那么简单的,伦弗洛先生。”雷欧无奈地解释道,“如果我们的推算没错的话,时空穿梭能改变事件的因果,但这个变化并不会投射在主体的意识中,也就是说我一旦回到穿越过来的那个时间点,我就会失去所有关于未来的记忆,哪怕我穿越到过去再回到属于我的时空,也不会记得自己改变了什么,对我来说改变了的过去已经成为现实。”

扎普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其实我知道的,雷欧跟我说过这些。我就是不甘心。哪怕有亿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想请你试一试。”


“就是这样。所以也不要指望能知道自己以后长什么样了哈哈哈……”25岁的雷欧纳多·沃奇拍拍他的肩膀,半是惋惜半是调侃地说道,“虽然中二理想破灭了,也不要沮丧啊,生活就是要多一些期待才好嘛。”

他将额头抵在栏杆上,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

“那你们这个机器到底还有什么用啊。”

“可以用来预防重大灾害啊。”雷欧骄傲地一挑眉,“这是多么有意义的工程。史蒂芬先生预测再过半年时光机就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你开心就好。”他捏了捏雷欧的鼻子。

对方猝不及防,举起手里的写字板就要砸他,被笑着躲开。

“我无所谓。”

他得意地道:“反正不管我以后长什么样还是你以后长什么样,我都会知道。”


“那好吧。”

21岁的雷欧勉强应承下来,说到底不论是面对十年前的扎普还是十年后的扎普,他从来都学不会拒绝。男人今天第一次对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烟灰蓝的眼睛焕发出的光彩一下子令他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这也是今天第一次,雷欧从男人身上看到了他所熟悉的那个不可一世的扎普·伦弗洛的影子。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扎普能一直维持年轻时的潇洒,一副不会被任何事压垮的模样,希望他身边依然有很多人可以爱他,照顾他。

该怎么办呢?

决定吃完晚饭就去研究院找时光机,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在临时充当餐桌的茶几边打扫出一点空位,并肩坐下来,打开了外卖餐盒。扎普递给雷欧一个汉堡,拿出薯条的时候轻笑了一声。“以前我总是抢他的薯条吃,后来他每次都把自己那份给我,搞得我一度以为他不喜欢吃薯条……”

“他只是喜欢看你吃薯条的样子,觉得很傻。”

雷欧下意识地接了这句话,说完他自己就僵住了。扎普却没有多想,只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他跟你们说过?是啊……这小子一直都挺损的。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明明是前辈,还总是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被你噎到说不出话的时候也挺多的,雷欧心想。万一回去之后真的还有记忆,一定得教扎普对自己好一点。

“我俩就是在大崩落的时候认识的,不知道这个雷欧有没有跟你们说过。陨石穿破大气层砸进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时候我和他都在附近,那可真是见证了末日般的情景。碎片像子弹一样飞得到处都是,我骑着摩托车,在陨石坑边把他捞走了,还给了顶头盔。后来就黏上我了……”

雷欧用力将可乐嗦出声响以示不满,被厚脸皮的男人完全无视了。

“从那以后就是十几年。真没想到,是陨石把他带到我身边,也是陨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的。”扎普对着那包还没动过的薯条发起了呆,“就是宿命吧。

“这家伙还说要陪我一辈子呢,明明一半都没到。”

本来该陪你一辈子的也不是我啊。

雷欧突然觉得汉堡有点咽不下去,干脆放下,抱着可乐杯倚在旁边的纸箱上。纸箱没有装满,靠上去的瞬间发出了哗啦啦的碰撞声,雷欧往里瞥一眼,发现都是大小不一的相框,最上面一层的全部倒扣着。这些大概就是从墙上取下来的。

糟糕,好想知道扎普的女朋友长什么样。

雷欧的好奇心几乎要漏出来,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看了一眼就在不远处坐着的扎普。

“请问可以帮我倒一杯水吗?”他思考了几秒,决定还是不要直接提出看照片。

“你的可乐喝完了吗?”扎普疑惑地问。

雷欧晃了晃还剩大半液体的杯子:“我觉得还是直饮水比较解渴。”

在男人转身的一瞬间雷欧将手伸进纸箱,摸出了摆在最上面的两个木质相框。


雷欧觉得自己像是又一次掉进了时光机。

他在漫长而没有边际的隧道中急速坠落,过去现在和未来交织成黑白的漩涡,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他收拢,记忆的碎片在他身边汇集起来,一片接着一片粘合在一起,渐渐拼出一个形状,由模糊变得清晰,最后像胶片一样毫无保留地展开在他面前。

“而且回忆太多了……总是会想起以前两个人的时候。”

“后来家里那位说不健康,就开始习惯回家吃……”

“其实我知道的,雷欧跟我说过这些。”

“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明明是前辈,还总是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真没想到,是陨石把他带到我身边,也是陨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的。”

“就是宿命吧。”


“结婚?”

26岁的扎普·伦弗洛咬着薯条,笑得眼神都飞扬起来。

“早就老夫老妻了。”


捏着相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劲而发白,半箱双人照片像一块块发烫的铁,在雷欧的脑海打下烙印。

他在隧道中放声大哭起来。


扎普拿着水杯回到客厅的时候,被茶几边年轻人过分严肃的表情震住了。

“怎么?”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有点害怕对方说出“不想回去了”这样的话。

“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扎普愣了愣,这人和他说话的方式在这一霎那让他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令他不禁主动坐下认真倾听。

“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如果有办法让雷欧……先生远离陨石碎片,您愿意冒和他变成陌生人的风险吗?”

他以为扎普至少会犹豫一下,没想到对方非常果断地点了点头。

“您确定吗?”雷欧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再怎么样也不会比我这几年所经历的悔恨更痛苦了。”扎普说,“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进那个实验室,如果他没有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如果他当初并没有认识我……也许他就不必那么早离开了。”

雷欧情绪激动起来:“请您不要这么说!认识您是他觉得最庆幸的事情!”

“也许他不会认同我的说法。”扎普的语气很坚决,“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宁可对不起他。那么你想说的是?”


“我想到办法了。”

“莱恩”深吸了口气。

“我打算回到二十年前去,在陨石降落前把它破坏掉。”


(下)

I wish I could believe in something new

Oh please somebody tell me it's not true

I'll never be over you


摩托车的前灯划破漆黑的夜色,像一颗燃烧的流星向前研究院大楼飞驰而去。雷欧坐在后座上紧紧抱着扎普的腰,正如十年前他经常做的那样,就连戴着的头盔都还是他用惯了的那个。大崩落时他被一只手拉上了这个位置,从那以后这个后座就是属于他的,直到这两年才重新空出来。雷欧跨上车的时候明显感觉扎普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确实,他对于这个时空而言永远都是个外来者。他伸出去的双手缩了一下,迟疑着是不是该抓扎普的衣角,前座上的人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抱紧了,你想被甩下去吗?”

成熟了十岁的扎普脊背宽阔了许多,足够帮他挡住所有的风。这一路两人都很沉默,不像以前两个人总是坐在摩托车上侃天侃地,闹急了雷欧还会上手干扰扎普的驾驶,惹得扎普又好气又好笑地喊他祖宗。

雷欧把额头抵在扎普的后背上,在呼啸的风声包围中闭上眼睛,心想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你准备怎么破坏陨石?”

“飞姆托提过十年前研究院收藏了一架无人机,据说还可以使用。我身上正好带了研究院的通行卡,权限应该够打开顶层的门。在陨石刚刚穿破大气层的时候我就让无人机撞上去,这样可以让碎片都掉进深海域。”

“那你怎么回去?”

“在陨石被破坏的那一瞬间时光机的研发就变成不可能了,我是不该存在于那个时间点的。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应该会被强制退回到起点。”

“这个计划的不确定性挺高的。”

“是,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值得一试。”

“如果不成功,你有可能被永远困在二十年前。”扎普皱了皱眉,“为什么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雷欧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为什么呢?大概是中二病犯了吧。”


扎普踹开研究院被废弃的第一实验室的门,打起手电往室内扫了一圈。长年空置的房间蒙着厚厚的灰尘,他一脸厌恶地掩起鼻子。说实话他恨透了这个地方,恨透了摆在正中央的那台机器,现在也一眼都不想看,挥挥手让身后的人自己进去。

雷欧叼着手电,熟练地蹦上平台,打开了时光机的机箱。

“爆炸之后这台机器被修复过,但是很快实验就被叫停了。”扎普靠在门边解释道。

“现在看来没什么大问题,有几根线要换一下。”雷欧戴上护目镜开始工作。

“我记得以前负责维修的都是雷欧,你怎么会的?”扎普的声音幽幽地从门口传来。

“也是雷欧……先生教我的。”雷欧不动声色地搪塞道,“跟在他旁边看多了就会了。”

“我也不记得雷欧提过你的名字。”

“可能我没在研究院待多久就走了。”

雷欧合上时光机机箱的盖子。“如果您怀疑我的话,刚才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把我干掉。”

走廊上白炽灯的灯光将扎普的身形映衬成一个剪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一开始有点怀疑,后来就没有了,不然也不会带你去家里。”扎普轻声说,“我总是有一种感觉,我应该认识你,但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你是谁。”

雷欧咬紧自己的后牙,拼了命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住。

“是时空穿越的副作用吧。”他说,“机器修好了,马上就可以启动。”

令他意外的是,扎普踱着步子走进了实验室。

“我是不是不会再记得你了?”

实验室里没有开灯,但雷欧还是能看见扎普灼灼有神的眼睛。

“是啊,”雷欧的语调故作轻松,“如果我成功的话,你很快也就会忘了雷欧先生了。”

扎普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这句话,只是说:“不管怎样都靠你了,任务的难度挺高的,祝你好运吧。”

“谢谢,您也是。”

雷欧背着手站到了轮状机器的正前方,抬起头环视着这间实验室。他和组长副组长以及同事们在这里奋斗了不知多少个日夜,谁都想不到最后会带来如此苍凉的结局。若不是他今早失足掉进了机器,摔进了十年后的这一天,这一切都可能变得无可挽回,这么说来竟有些因祸得福的意味。

不过这也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他低头将视线落在36岁的扎普·伦弗洛身上,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这也许都是他看扎普的最后一眼了,虽然明知自己最后都会把这一切忘了,却还是迈不开脚步,恨不得把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中午26岁扎普说要请他的那一顿饭终究还是没吃到,他想到这里,竟差点笑出声来。

“走了。”开口嗓子有些沙哑,他急忙掩饰性地清了清。

“等一下,还有件事要说。”

雷欧停下了去按开关的手,扎普一只脚踏上了平台,探过身来。

“我会找到他的。”

他的神情一扫前半天的消沉,以非常扎普·伦弗洛的狂妄语气笃定地说。

“不论过去如何改变,我都会找到雷欧纳多·沃奇的。你就等着瞧吧。”


繁华的街道灯光如织,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一个年轻人从不知何处冒出来,把脸藏进街角的阴影中迟迟不能起身。

雷欧在赶往研究院的时候稍微绕了点路,站在一栋老式公寓的楼下抬头望了好久,想起来16岁的扎普·伦弗洛此时应该还在上补习班。他摇头嘲笑了自己的愚蠢,一言不发地向研究院走去。

行动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研究院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雷欧用导师的卡刷开了顶层的门,绕着停机坪上的那架无人机转了一圈,打开了操作系统。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陨石进入大气层大约还有半个小时,他看着顶层的天花板徐徐分开,外面因为光污染太严重几乎看不见星星的夜空。很快就会有陨石摩擦大气层的奇景来了,他有条不紊地调整着无人机,在按下启动按钮的那一刻犹豫了。

其实雷欧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内心是很挣扎的。一方面他看到十年后的扎普将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非常心痛,和扎普一样,他们都不愿意看见对方受伤害,如果在一起就意味着今后必将经历痛苦,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相遇;但从另一个更加自私的方面来讲,雷欧觉得维持原样也不错,他们好歹相爱过,虽然时间不长,还是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他先走一步,离别的痛苦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不在乎命短,扎普比什么都重要,但正是因为扎普比什么都重要,他更不想让对方难过。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今早没有时空穿越之前的雷欧,他肯定也会难以抉择。

最终他还是让扎普帮自己做出了选择。


无人机像一只海鸥一样,灵巧地滑入了夜空。雷欧紧张得满手都是汗,莫名又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骑着摩托的少年向他伸出手,那只手掌和雷欧的相触,传递过来的温度和直达心底的安心感他一辈子都记得。他又想到每次坐摩托之前扎普粗鲁地将头盔扣在他脑袋上,又叮嘱他抱紧自己的腰;想到他转着笔辅导自己做习题,隔三差五地旁敲侧击,让他申请来研究院实习;想到在研究院餐厅里扎普总是挨在他身上,大大方方地抢他的薯条吃,轻松地回应着同事对他们的调笑。

雷欧在心里默数着无人机和陨石撞击的倒计时,任由眼泪落在操作台上,握着遥控杆的手颤抖得停不下来。反正之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有个青年在研究院的顶层痛哭了一场,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全都发泄出来吧!

随着穿破夜空以及透过显示屏传来的双重巨响,雷欧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吼叫,尾音和爆炸声融合在一起,最终在这个天朗气清的夜晚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下个瞬间他感到自己肚脐附近有一股力量扯着他往后退,想必这一步成功了——时光机的存在被抹消,时空开始纠正,他马上就会被强制退回到十年后,忘掉所有的这一切,忘掉扎普·伦弗洛这个人。

我爱你。

在掉进虚空前的最后一刻雷欧揪住自己的心口默念着,仿佛这是一个咒语。

我爱你。


我爱你。


(——)

“不论过去如何改变,我都会找到雷欧纳多·沃奇的。你就等着瞧吧。”


史蒂芬·A·斯塔菲斯路过研究院的咖啡厅,偶然听见两个员工聊八卦。

“伦弗洛先生今天又在撩妹了。”员工A抱怨道,“撩的还是我们科的美女。”

“哈哈哈哈,果然你们科也逃不掉吧,之前还笑我呢。”员工B幸灾乐祸,“怎么最近又开始了?我听说伦弗洛先生交了男朋友了啊。”

“你说那个小个子的男生?”

“对啊,不是说伦弗洛先生回母校的时候遇见的,人家好好骑着自行车,差点被他魔幻的摩托车驾驶带翻了,结果被人狂追五百米,拦下来骂了一顿吗?”

“原本该是很没面子的事吧!”临时加入的员工C补充道,“结果这家伙居然对人一见钟情了。”

“哇不是吧,伦弗洛先生喜欢那样的啊……”

“那他到底为什么还要撩院里的妹子啊!”

“当然是有成就感啊。”

“你就看他作死吧。”员工C淡定地呷了口咖啡,“他男朋友管他挺严的,从来不准他在室内抽烟,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话,回去指不定是跪键盘还是跪榴莲呢。”

“我还挺想见一见伦弗洛先生这个男朋友的,想跟他好好交流一下。”

“是那所大学新闻学系大三的吧?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雷欧纳多·沃奇?”


“各位,实验报告写完了吗?”史蒂芬面带微笑地出现在三个人背后。

“有这闲工夫的话,不如去我实验室帮忙?”


If I could have you back tomorrow

If I could lose the pain and sorrow

I would do just anything

To make you see

You still love me


THE END


*歌词来源Shayne Ward《I Cry》

评论 ( 3 )
热度 ( 271 )
  1. 共1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努力填坑的小田君www | Powered by LOFTER